总听人感叹羡慕别人家“祖坟上冒青烟”,从来没见过究竟是怎么个冒法,据传此话源自风水学说,青烟,指的是一种略带青色、象征吉祥的气体,但不是常人随便见的哪种液化燃气,惯常说法,祖坟上冒青烟是大吉大利之兆,因此带着神秘色彩,大多体现在玄乎传说、影视幻境中。
现实中顺当的事情倒是不少,冒青烟自然是点子正的意思,但要是把它嫁接在歪门邪道上,就成了实打实的贬义词,譬如郑同学、史同学取得厂籍的事情,被同学们讥讽“谁不清楚他俩祖坟上是咋冒出青烟的?”
且看故事细节:
话说在推荐上大学、当工人老大哥的末梢期,郑、史两异性同窗共读初中毕业,回到社会开始新生活,两个人的父辈与某厂大拿马厂长是昔日校友,在政府工业办人事处掌权的厂长夫人也是同窗老友,郑史俩家长都把希望寄托在老友两口子身上,想着以后也好有个照应。
要办事先放血。史家情况较好,宰了一只草膘羊送到老同学家,叮讚老同学夫妇想个办法把女儿安顿掉,答应腊月年根再送一头猪来。
郑家上有老下有小,还拉扯着一堆儿女,自家的吃穿温饱都成问题,背了一袋子洋芋一捆葱去老同学家,央求老同学想办法给儿子找个挣吃喝养家糊口的营干,承诺过年前再抓来一只大公鸡。
马厂长虽然是官场老手,但脑筋急转弯还是没有在机关里搞人秘的夫人箭钻,他还没考虑好如何安排两个老同学的孩子,夫人张口发话了,先解决羊和猪的问题,再考虑土豆鸡的问题,肚囊里有几块肥猪肉比牙缝里夹点鸡肉丝踏实,要是有好办法,既啃猪肘子又撕鸡大腿当然更过瘾。
枕头风就是行事风,他一下子心领神会豁然开朗起来,喝下去一大碗葱花点缀的羊肉汤,朵颐进去几长条羊勒巴,即刻开动脑筋想主意,一头大肥猪的影子逐步在脑海里显现。
第二天一上班,他把厂人事科的美女副科长叫到办公室,问新近招录的那一批工人的资格审查情况,得知有个女孩因体检异常但没参加复检,被取消招录资格后招工指标成空档,给女生预留的岗位还都是好工种,浪费指标还真有点可惜。
马厂长一听喜上眉梢,交代她把史姑娘的名单直接填补进去,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科长,副科长心领神会并进一步解释,工业办人事处只控制编制不审查名单,资格审查是咋厂人事科的权限,她懂得,把厂长的事情办妥了,他肩膀上挑的头颅又不是猪脑子,以后对自己的升职还会不上心?
史同学的问题轻而易举解决了。
无巧不成书。次一日,马厂长带着兄弟单位的领导班子参观本企业,走到工人俱乐部广场两侧的宣传栏前准备介绍图片展示,脚下一滑差点撞破栏目玻璃,低头一看,尽然是一泼冒着热气的鸡屎,气不打一处来,把后勤科长招来,质问是如何管理卫生的,鸡都跑到工人阶级队伍里来了?搞卫生的连这么大一坨屎都看不见?
后勤科长用袖子揩着虚汗,战战兢兢地向厂长报告,负责这一片区的大老郑退休了,替代的人还没配备到位,空档期确实疏忽了。
马厂长雷厉风行召开现场会,通知人事科女副科长立即到场,问她为啥不尽快配齐岗位空缺,门面上的工作咋还拖拉?女科长两眼盯着厂长的眼珠子轻松回复,新招录的工人全整齐了,本厂退休职工子女顶替的指标还没完成,大老郑无儿无女,没有可顶替的对象。
厂长点头表示理解,妙计已入心头,送走客人后立马回到办公室,又把女副科长召唤来,把写有郑同学儿子名单的纸条递了过去,告诉她这就是大老郑的儿子,先按临时工使用,让他接着打扫他老子承担片区的环境卫生,待按程序报批下来再转正。
没费挖一袋洋芋一捆葱的功夫,小郑的问题也解决了,而且歪打正着,比他预先考虑安排的纯合同工岗位前进了一步,大老郑他娘的真是祖坟冒青烟,一袋洋芋一捆葱给儿子换来个正式工。
女副科长也暗自庆幸,厂长不是大公鸡,日后不可能一毛不拔,两天办掉了两件天大的事情,以后他能对自己的升职问题不上心?
郑史两同学又成了国营大厂的同事,接下去在技校接受了几个月培训,顺利上岗就业了。
临到年关,老张捎着宰好的八眉猪,老王提着一只花脖子大公鸡外加一兜黄皮土鸡蛋,几乎一前一后来到厂长夫妇家,异口同声地感谢:要不是两位老同学帮这么大的忙,我们两家祖坟上哪有这么快就冒青烟的时候?
趁三个男人喧板的时间,厂长夫人钻到厨房,快速麻利地切下一块血渍未干的肚显皮,连带两个小奶尖,煮成一盘白水肉,炒好一碟土鸡蛋、一盘醋溜土豆丝,又搞出一盘蒜拌黄瓜,四位老友齐聚一堂,欢声笑语,举杯换盏,开怀畅饮起来。
酒过三巡,女同学对着三个男人转变话锋,切入另一题:朝里有人好做官,厂里有人掌实权,先让两个孩子好好工作并且给他们多接触的机会,彼此加深了解,要是将来能结成一对鸳鸯,再由大家多指点栽培,还怕咱厂领导班子里后继无人?
撒下种子必结果。年后,工业办从各大厂矿中层中选拔骨干跨单位任职副厂长,人事科长成了马厂长的推荐人选,美女副科长顺理成章扶正,厂长语重心长地给她交代,今后对两个年轻人多安排学习锻炼的机会,并叫她多费心,时机成熟时牵线搭桥当红娘,做到工作婚姻两不误。
女科长激动不已,激动地拍着波浪般闪动的大胸脯向领导保证保证,千里姻缘一线牵,本厂职工更好圆,坚决完成领导交办的重大任务,她心里明白,自己已经是绑在厂长车驾上的马梢子,下一步推荐副厂级,他不考虑自己人还能考虑谁?
为了落实好厂长的任务,女科长建议把小史分配到档案室、在人事科借用,把小郑放在后勤科搞统计兼跑外勤,等试用期满后,把两个人派到技校脱产学习,中职毕业后安排到重点部门锻炼提高。马厂长对女科长的雷厉风行和长远安排很是满意,拍着她的肩膀赞赏:你办事我放心!
冬去春来,日月更替。美女科长升任副厂长,小郑小史进入了中层核心部门,春风得意马潇潇,正副厂长好暧昧,山花烂漫之时,带着团队到南方参加展销会,雄心勃勃把影响力覆盖到全国再推向世界。
结束展销推介活动后,两个人借兄弟单位邀请座谈之名离开团队,跑到南海去潜水冲浪,好不逍遥自在,风萧萧兮易水寒,未曾想南方的天及时雨,说来就来,噼里啪啦的闪电,凄厉咔擦的呼雷,波涛汹涌的海面,能摄走潜泳者的魂魄,让人惊恐万状打哆嗦。
平时只在游泳馆里打浇洗的马厂长,因为前一夜被副厂长搅达的精疲力竭,游到深水区后被极端天气一搅合,被狂风大浪卷进漩涡,等副厂长垂死挣扎泡到岸上把救生员呼嚎来的时候,马厂长已经在深蓝里冒了泡。
潮起潮落。马厂长因公殉职被隆重祭奠,火化冒烟后安顿在百家姓公墓,乱七八糟各式各样的孤魂野鬼聚在一起,即便哪个坟上冒青烟,打扫卫生的人都分辨不出来,厂长夫人越想越憋气,把女副厂长举报到纪委免去了官职,还索要了一大笔心理安抚费。
以子之矛攻子之盾,女副厂长破罐子破摔主动坦白,交代出按照马厂长授意给郑史二人安插顶替指标的问题,总算保住了厂籍和铁饭碗,郑史夫妇被开除出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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